这个ldquo家暴rdquo下长
白癜风不能吃的食物 https://m-mip.39.net/pf/mipso_7646805.html 中国有句俗语说:从小看大,三岁知老。 意思是,在孩子的成长过程中,小时候形成的行为能力,思维方式,价值观念等习惯,将直接决定他一生的命运! 而这些习惯的养成,离不开家庭环境的影响! 少年忧患 公元年9月8日,傀儡皇帝李旦家又添男丁,他的第三个儿子呱呱落地,取名李隆基。 恰逢多事之秋,所以此时降生的这个小生命,注定一生波折。 李隆基,虽生在帝王之家,身为皇室贵胄,怎奈父亲这位当家皇帝懦弱无能,过着有名无实的囚禁生活。 而真正的朝政,则由皇太后武则天把持。 所以,李隆基从小就识尽愁滋味,饱尝着暗无天日生活的艰辛。 李隆基三岁的时候,有一次奶奶抱着她,一不小心,将孩子掉在地上,一帮宫女嫔妃们,顿时吓傻了眼。 而他,非但没有哇哇乱哭,还咧着嘴在笑。武则天就觉得,这个小孩子能忍住疼痛,很不寻常,将来必成大事。 在他七八岁那年,正月初二,母亲窦妃按例去拜谒武则天。 不料平地祸起,武则天找茬,说据她的眼线告密,窦妃不怀好意,在暗地里埋了小人,用巫蛊之朮,诅咒自己早死。 于是,不由窦妃分说,便命人拖出去杀了。 李隆基听闻母亲遇害,霎时怒从心头起。 他瞋目圆睁,双拳紧握,立马要去找武则天算账。 父亲李旦每天如惊弓之鸟,早已吓怕了,变得胆小怯懦,不敢越雷池一步。 他生怕儿子闯下大祸,赶紧叫人拉住李隆基,叫他凡事保持冷静。 不要有任何的抵触情绪,更别惹事生非,让别人挑刺,给家庭招致血光之灾。 为了忍辱求生,即使心有不甘,李隆基还要强咽下这口气,不显山不露水,强颜装欢。 有一次,武则天举行宫宴,李隆基兄弟奉命表演节目来助兴。李隆基跳了一支叫《长命女》的舞蹈,他妹妹则表演了一段歌舞戏,叫《兰陵王》。 所谓"小不忍,则乱大谋。"兄妹二人虽心里恨得咬牙切齿,为消除武则天的顾虑,面上还得大声高呼:“神皇万岁,子孙成行!” 即便这样,"武氏团伙"永远视李旦为眼中钉,肉中刺,几次三番,欲除之而后快。 此开卷第一回也。作者自云:曾历过一番梦幻之后,故将真事隐去,而借 通灵说此《石头记》一书也,故曰“甄士隐”云云。但书中所记何事何人?自己又 云:“今风尘碌碌,一事无成,忽念及当日所有之女子:一一细考较去,觉其行止 见识皆出我之上。我堂堂须眉诚不若彼裙钗,我实愧则有馀,悔又无益,大无可如 何之日也。当此日,欲将已往所赖天恩祖德,锦衣纨之时,饫甘餍肥之日,背父 兄教育之恩,负师友规训之德,以致今日一技无成、半生潦倒之罪,编述一集,以 告天下;知我之负罪固多,然闺阁中历历有人,万不可因我之不肖,自护己短,一 并使其泯灭也。所以蓬牖茅椽,绳床瓦灶,并不足妨我襟怀;况那晨风夕月,阶柳 庭花,更觉得润人笔墨。我虽不学无文,又何妨用假语村言敷演出来?亦可使闺阁 昭传。复可破一时之闷,醒同人之目,不亦宜乎?”故曰“贾雨村”云云。更于篇 中间用“梦”“幻”等字,却是此书本旨,兼寓提醒阅者之意。 看官你道此书从何而起?说来虽近荒唐,细玩颇有趣味。却说那女娲氏炼石补 天之时,于大荒山无稽崖炼成高十二丈、见方二十四丈大的顽石三万六千五百零一 块。那娲皇只用了三万六千五百块,单单剩下一块未用,弃在青埂峰下。谁知此石 自经锻炼之后,灵性已通,自去自来,可大可小。因见众石俱得补天,独自己无才 不得入选,遂自怨自愧,日夜悲哀。一日正当嗟悼之际,俄见一僧一道远远而来, 生得骨格不凡,丰神迥异,来到这青埂峰下,席地坐谈。见着这块鲜莹明洁的石头, 且又缩成扇坠一般,甚属可爱。那僧托于掌上,笑道:“形体倒也是个灵物了,只 是没有实在的好处。须得再镌上几个字,使人人见了便知你是件奇物,然后携你到 那昌明隆盛之邦、诗礼簪缨之族、花柳繁华地、温柔富贵乡那里去走一遭。”石头 听了大喜,因问:“不知可镌何字?携到何方?望乞明示。”那僧笑道:“你且莫问, 日后自然明白。”说毕,便袖了,同那道人飘然而去,竟不知投向何方。 又不知过了几世几劫,因有个空空道人访道求仙,从这大荒山无稽崖青埂峰下 经过。忽见一块大石,上面字迹分明,编述历历。空空道人乃从头一看,原来是无 才补天、幻形入世,被那茫茫大士、渺渺真人携入红尘、引登彼岸的一块顽石;上 面叙着堕落之乡、投胎之处,以及家庭琐事、闺阁闲情、诗词谜语,倒还全备。只 是朝代年纪,失落无考。后面又有一偈云: 无才可去补苍天,枉入红尘若许年。 此系身前身后事,倩谁记去作奇传? 空空道人看了一回,晓得这石头有些来历,遂向石头说道:“石兄,你这一段故事, 据你自己说来,有些趣味,故镌写在此,意欲闻世传奇。据我看来:第一件,无朝 代年纪可考;第二件,并无大贤大忠、理朝廷、治风俗的善政,其中只不过几个异 样女子,或情或痴,或小才微善。我纵然抄去,也算不得一种奇书。”石头果然答 道:“我师何必太痴!我想历来野史的朝代,无非假借汉、唐的名色;莫如我这石头 所记不借此套,只按自己的事体情理,反倒新鲜别致。况且那野史中,或讪谤君相, 或贬人妻女,奸淫凶恶,不可胜数;更有一种风月笔墨,其淫秽污臭最易坏人子弟。 至于才子佳人等书,则又开口‘文君’,满篇‘子建’,千部一腔,千人一面,且终 不能不涉淫滥。在作者不过要写出自己的两首情诗艳赋来,故假捏出男女二人名姓; 又必旁添一小人拨乱其间,如戏中的小丑一般。更可厌者,‘之乎者也’,非理即文, 大不近情,自相矛盾。竟不如我这半世亲见亲闻的几个女子,虽不敢说强似前代书 中所有之人,但观其事迹原委,亦可消愁破闷;至于几首歪诗,也可以喷饭供酒。 其间离合悲欢,兴衰际遇,俱是按迹循踪,不敢稍加穿凿,至失其真。只愿世人当 那醉馀睡醒之时,或避事消愁之际,把此一玩,不但是洗旧翻新,却也省了些寿命 筋力,不更去谋虚逐妄了。我师意为如何?” 空空道人听如此说,思忖半晌,将这《石头记》再检阅一遍。因见上面大旨不 过谈情,亦只是实录其事,绝无伤时诲淫之病,方从头至尾抄写回来,闻世传奇。 从此空空道人因空见色,由色生情,传情入色,自色悟空,遂改名情僧,改《石头 记》为《情僧录》。东鲁孔梅溪题曰《风月宝鉴》。后因曹雪芹于悼红轩中,披阅十 载,增删五次,纂成目录,分出章回,又题曰《金陵十二钗》,并题一绝。即此便 是《石头记》的缘起。诗云: 满纸荒唐言,一把辛酸泪。 都云作者痴,谁解其中味! 《石头记》缘起既明,正不知那石头上面记着何人何事?看官请听。按那石上 书云:当日地陷东南,这东南有个姑苏城,城中阊门,最是红尘中一二等富贵风流 之地。这阊门外有个十里街,街内有个仁清巷,巷内有个古庙,因地方狭窄,人皆 呼作“葫芦庙”。庙旁住着一家乡宦,姓甄名费字士隐,嫡妻封氏,性情贤淑,深 明礼义。家中虽不甚富贵,然本地也推他为望族了。因这甄士隐禀性恬淡,不以功 名为念,每日只以观花种竹、酌酒吟诗为乐,倒是神仙一流人物。只是一件不足: 年过半百,膝下无儿,只有一女乳名英莲,年方三岁。 一日炎夏永昼,士隐于书房闲坐,手倦抛书,伏几盹睡,不觉朦胧中走至一处, 不辨是何地方。忽见那厢来了一僧一道,且行且谈。只听道人问道:“你携了此物, 意欲何往?”那僧笑道:“你放心,如今现有一段风流公案正该了结,这一干风流 冤家尚未投胎入世。趁此机会,就将此物夹带于中,使他去经历经历。”那道人道: “原来近日风流冤家又将造劫历世,但不知起于何处,落于何方?”那僧道:“此 事说来好笑。只因当年这个石头,娲皇未用,自己却也落得逍遥自在,各处去游玩。 一日来到警幻仙子处,那仙子知他有些来历,因留他在赤霞宫中,名他为赤霞宫神 瑛侍者。他却常在西方灵河岸上行走,看见那灵河岸上三生石畔有棵绛珠仙草,十 分娇娜可爱,遂日以甘露灌溉,这绛珠草始得久延岁月。后来既受天地精华,复得 甘露滋养,遂脱了草木之胎,幻化人形,仅仅修成女体,终日游于离恨天外,饥餐 秘情果,渴饮灌愁水。只因尚未酬报灌溉之德,故甚至五内郁结着一段缠绵不尽之 意。常说:‘自己受了他雨露之惠,我并无此水可还。他若下世为人,我也同去走 一遭,但把我一生所有的眼泪还他,也还得过了。’因此一事,就勾出多少风流冤 家都要下凡,造历幻缘,那绛珠仙草也在其中。今日这石正该下世,我来特地将他 仍带到警幻仙子案前,给他挂了号,同这些情鬼下凡,一了此案。”那道人道:“果 是好笑,从来不闻有‘还泪’之说。趁此你我何不也下世度脱几个,岂不是一场功 德?”那僧道:“正合吾意。你且同我到警幻仙子宫中将这蠢物交割清楚,待这一 干风流孽鬼下世,你我再去。如今有一半落尘,然犹未全集。”道人道:“既如此, 便随你去来。” 却说甄士隐俱听得明白,遂不禁上前施礼,笑问道:“二位仙师请了。”那僧道 也忙答礼相问。士隐因说道:“适闻仙师所谈因果,实人世罕闻者,但弟子愚拙, 不能洞悉明白。若蒙大开痴顽,备细一闻,弟子洗耳谛听,稍能警省,亦可免沉沦 之苦了。”二仙笑道:“此乃玄机,不可预泄。到那时只不要忘了我二人,便可跳出 火坑矣。”士隐听了,不便再问,因笑道:“玄机固不可泄露,但适云‘蠢物’,不 知为何,或可得见否?”那僧说:“若问此物,倒有一面之缘。”说着取出递与士隐。 士隐接了看时,原来是块鲜明美玉,上面字迹分明,镌着“通灵宝玉”四字,后面 还有几行小字。正欲细看时,那僧便说“已到幻境”,就强从手中夺了去,和那道 人竟过了一座大石牌坊,上面大书四字,乃是“太虚幻境”。两边又有一副对联道: 假作真时真亦假, 无为有处有还无。 士隐意欲也跟着过去,方举步时,忽听一声霹雳若山崩地陷,士隐大叫一声, 定睛看时,只见烈日炎炎,芭蕉冉冉,梦中之事便忘了一半。又见奶母抱了英莲走 来。士隐见女儿越发生得粉装玉琢,乖觉可喜,便伸手接来抱在怀中斗他玩耍一回; 又带至街前,看那过会的热闹。方欲进来时,只见从那边来了一僧一道。那僧癞头 跣足,那道跛足蓬头,疯疯癫癫,挥霍谈笑而至。及到了他门前,看见士隐抱着英 莲,那僧便大哭起来,又向士隐道:“施主,你把这有命无运、累及爹娘之物抱在 怀内作甚!”士隐听了,知是疯话,也不睬他。那僧还说:“舍我罢!舍我罢!”士隐 不耐烦,便抱着女儿转身。才要进去,那僧乃指着他大笑,口内念了四句言词,道 是: 惯养娇生笑你痴,菱花空对雪澌澌。 好防佳节元宵后,便是烟消火灭时。 士隐听得明白,心下犹豫,意欲问他来历。只听道人说道:“你我不必同行,就此 分手,各干营生去罢。三劫后我在北邙山等你,会齐了同往太虚幻境销号。”那僧 道:“最妙,最妙!”说毕,二人一去,再不见个踪影了。 士隐心中此时自忖:这两个人必有来历,很该问他一问,如今后悔却已晚了。 这士隐正在痴想,忽见隔壁葫芦庙内寄居的一个穷儒,姓贾名化、表字时飞、别号 雨村的走来。这贾雨村原系湖州人氏,也是诗书仕宦之族。因他生于末世,父母祖 宗根基已尽,人口衰丧,只剩得他一身一口。在家乡无益,因进京求取功名,再整 基业。自前岁来此,又淹蹇住了,暂寄庙中安身,每日卖文作字为生,故士隐常与 他交接。当下雨村见了士隐,忙施礼陪笑道:“老先生倚门伫望,敢街市上有甚新 闻么?”士隐笑道:“非也。适因小女啼哭,引他出来作耍,正是无聊的很。贾兄 来得正好,请入小斋,彼此俱可消此永昼。”说着便令人送女儿进去,自携了雨村 来至书房中,小童献茶。方谈得三五句话,忽家人飞报:“严老爷来拜。”士隐慌忙 起身谢道:“恕诓驾之罪,且请略坐,弟即来奉陪。”雨村起身也让道:“老先生请 便。晚生乃常造之客,稍候何妨。”说着士隐已出前厅去了。 这里雨村且翻弄诗籍解闷,忽听得窗外有女子嗽声。雨村遂起身往外一看,原 来是一个丫鬟在那里掐花儿,生的仪容不俗,眉目清秀,虽无十分姿色,却也有动 人之处。雨村不觉看得呆了。那甄家丫鬟掐了花儿方欲走时,猛抬头见窗内有人: 敝巾旧服,虽是贫窘,然生得腰圆背厚,面阔口方,更兼剑眉星眼,直鼻方腮。这 丫鬟忙转身回避,心下自想:“这人生的这样雄壮,却又这样褴褛,我家并无这样 贫窘亲友。想他定是主人常说的什么贾雨村了,怪道又说他‘必非久困之人,每每 有意帮助周济他,只是没什么机会。’”如此一想,不免又回头一两次。雨村见他回 头,便以为这女子心中有意于他,遂狂喜不禁,自谓此女子必是个巨眼英豪、风尘 中之知己。一时小童进来,雨村打听得前面留饭,不可久待,遂从夹道中自便门出 去了。士隐待客既散,知雨村已去,便也不去再邀。 一日到了中秋佳节,士隐家宴已毕,又另具一席于书房,自己步月至庙中来邀 雨村。原来雨村自那日见了甄家丫鬟曾回顾他两次,自谓是个知己,便时刻放在心 上。今又正值中秋,不免对月有怀,因而口占五言一律云: 未卜三生愿,频添一段愁。 闷来时敛额,行去几回眸。 自顾风前影,谁堪月下俦? 蟾光如有意,先上玉人头。 雨村吟罢,因又思及平生抱负,苦未逢时,乃又搔首对天长叹,复高吟一联云: 玉在椟中求善价,钗于奁内待时飞。 恰值士隐走来听见,笑道:“雨村兄真抱负不凡也!”雨村忙笑道:“不敢,不 过偶吟前人之句,何期过誉如此。”因问:“老先生何兴至此?”士隐笑道:“今夜 中秋,俗谓团圆之节,想尊兄旅寄僧房,不无寂寥之感。故特具小酌邀兄到敝斋一 饮,不知可纳芹意否?”雨村听了,并不推辞,便笑道:“既蒙谬爱,何敢拂此盛 情。”说着便同士隐复过这边书院中来了。 须臾茶毕,早已设下杯盘,那美酒佳肴自不必说。二人归坐,先是款酌慢饮, 渐次谈至兴浓,不觉飞觥献起来。当时街坊上家家箫管,户户笙歌,当头一轮明 月,飞彩凝辉。二人愈添豪兴,酒到杯干。雨村此时已有七八分酒意,狂兴不禁, 乃对月寓怀,口占一绝云: 时逢三五便团,满把清光护玉栏。 天上一轮才捧出,人间万姓仰头看。 士隐听了大叫:“妙极!弟每谓兄必非久居人下者,今所吟之句,飞腾之兆已见,不 日可接履于云霄之上了。可贺可贺!”乃亲斟一斗为贺。雨村饮干,忽叹道:“非晚 生酒后狂言,若论时尚之学,晚生也或可去充数挂名。只是如今行李路费一概无措, 神京路远,非赖卖字撰文即能到得。”士隐不待说完,便道:“兄何不早言!弟已久 有此意,但每遇兄时并未谈及,故未敢唐突。今既如此,弟虽不才:‘义利’二字 却还识得;且喜明岁正当大比,兄宜作速入都,春闱一捷,方不负兄之所学。其盘 费馀事弟自代为处置,亦不枉兄之谬识矣。”当下即命小童进去速封五十两白银并 两套冬衣,又云:“十九日乃黄道之期,兄可即买舟西上。待雄飞高举,明冬再晤, 岂非大快之事!”雨村收了银衣,不过略谢一语,并不介意,仍是吃酒谈笑。那天 已交三鼓,二人方散。 士隐送雨村去后,回房一觉,直至红日三竿方醒。因思昨夜之事,意欲写荐书 两封与雨村带至都中去,使雨村投谒个仕宦之家为寄身之地。因使人过去请时,那 家人回来说:“和尚说,贾爷今日五鼓已进京去了,也曾留下话与和尚转达老爷, 说:‘读书人不在黄道黑道,总以事理为要,不及面辞了。’”士隐听了,也只得罢 了。 真是闲处光阴易过,倏忽又是元宵佳节。士隐令家人霍启抱了英莲,去看社火 花灯。半夜中霍启因要小解,便将英莲放在一家门槛上坐着。待他小解完了来抱时, 那有英莲的踪影?急的霍启直寻了半夜。至天明不见,那霍启也不敢回来见主人, 便逃往他乡去了。那士隐夫妇见女儿一夜不归,便知有些不好;再使几人去找寻, 回来皆云影响全无。夫妻二人半世只生此女,一旦失去,何等烦恼,因此昼夜啼哭, 几乎不顾性命。 看看一月,士隐已先得病,夫人封氏也因思女构疾,日日请医问卦。不想这日 三月十五,葫芦庙中炸供,那和尚不小心,油锅火逸,便烧着窗纸。此方人家俱用 竹篱木壁,也是劫数应当如此,于是接二连三牵五挂四,将一条街烧得如火焰山一 般。彼时虽有军民来救,那火已成了势了,如何救得下?直烧了一夜方息,也不知 烧了多少人家。只可怜甄家在隔壁,早成了一堆瓦砾场了,只有他夫妇并几个家人 的性命不曾伤了。急的士隐惟跌足长叹而已。与妻子商议,且到田庄上去住。偏值 近年水旱不收,贼盗蜂起,官兵剿捕,田庄上又难以安身,只得将田地都折变了, 携了妻子与两个丫鬟投他岳丈家去。 他岳丈名唤封肃,本贯大如州人氏,虽是务农,家中却还殷实。今见女婿这等 狼狈而来,心中便有些不乐。幸而士隐还有折变田产的银子在身边,拿出来托他随 便置买些房地,以为后日衣食之计,那封肃便半用半赚的,略与他些薄田破屋。士 隐乃读书之人,不惯生理稼穑等事,勉强支持了一二年,越发穷了。封肃见面时, 便说些现成话儿;且人前人后又怨他不会过,只一味好吃懒做。士隐知道了,心中 未免悔恨,再兼上年惊唬,急忿怨痛,暮年之人,那禁得贫病交攻,竟渐渐的露出 了那下世的光景来。 可巧这日拄了拐扎挣到街前散散心时,忽见那边来了一个跛足道人,疯狂落拓, 麻鞋鹑衣,口内念着几句言词道: 世人都晓神仙好,惟有功名忘不了。 古今将相在何方?荒冢一堆草没了。 世人都晓神仙好,只有金银忘不了。 终朝只恨聚无多,及到多时眼闭了。 世人都晓神仙好,只有娇妻忘不了。 君生日日说恩情,君死又随人去了。 世人都晓神仙好,只有儿孙忘不了。 痴心父母古来多,孝顺子孙谁见了? 士隐听了,便迎上来道:“你满口说些什么?只听见些‘好’‘了’‘好’‘了’。”那 道人笑道:“你若果听见‘好’‘了’二字,还算你明白:可知世上万般,好便是了, 了便是好。若不了,便不好;若要好,须是了。我这歌儿便叫《好了歌》。”士隐本 是有夙慧的,一闻此言,心中早已悟彻,因笑道:“且住,待我将你这《好了歌》 注解出来何如?”道人笑道:“你就请解。”士隐乃说道: 陋室空堂,当年笏满床。衰草枯杨,曾为歌舞场。蛛丝儿结满雕粱,绿纱今又 在蓬窗上。说甚么脂正浓、粉正香,如何两鬓又成霜?昨日黄土陇头埋白骨,今宵 红绡帐底卧鸳鸯。 金满箱,银满箱,转眼乞丐人皆谤。正叹他人命不长,那知自己归来丧?训有方, 保不定日后作强梁。择膏粱,谁承望流落在烟花巷!因嫌纱帽小,致使锁枷扛。昨 怜破袄寒,今嫌紫蟒长:乱烘烘你方唱罢我登场,反认他乡是故乡。甚荒唐,到头 来都是“为他人作嫁衣裳”。 那疯跛道人听了,拍掌大笑道:“解得切!解得切!”士隐便说一声“走罢”,将 道人肩上的搭裢抢过来背上,竟不回家,同着疯道人飘飘而去。当下哄动街坊,众 人当作一件新闻传说。封氏闻知此信,哭个死去活来。只得与父亲商议,遣人各处 访寻,那讨音信?无奈何,只得依靠着他父母度日。幸而身边还有两个旧日的丫鬟 伏侍,主仆三人,日夜作些针线,帮着父亲用度。那封肃虽然每日抱怨,也无可奈 何了。 这日那甄家的大丫鬟在门前买线,忽听得街上喝道之声。众人都说:“新太爷 到任了!”丫鬟隐在门内看时,只见军牢快手一对一对过去,俄而大轿内抬着一个 乌帽猩袍的官府来了。那丫鬟倒发了个怔,自思:“这官儿好面善?倒像在那里见过 的。”于是进入房中,也就丢过不在心上。至晚间正待歇息之时,忽听一片声打的 门响,许多人乱嚷,说:“本县太爷的差人来传人问话!”封肃听了,唬得目瞪口呆。 不知有何祸事,且听下回分解。 一天,武三思上奏,告李旦有“篡位谋朝”的企图。 武则天明知是侄儿武三思的阴谋诡计,但为巩固自己的江山,依然派手下一流的酷吏,对李旦行刑逼供。 朝中大臣,唯恐"城门失火,殃及池鱼"。为求自保,都敢怒不敢言。 在这万分危急之时,李旦身边的太常乐工安金藏站了出来,为证明李旦没有谋反,他拔出佩刀,把自己的腹部剖开,肠子流了一地。 武则天被安金藏的忠心感动,就停止了对李旦的审讯,让他有惊无险地逃过了一劫。 李隆基在宫中的童年生活,每天面对的是尔虞我诈的权力倾轧,勾心斗角的王位争夺,还有处心积虑的陷害,和鲜血淋淋的厮杀。 这些污点和血迹,早已飞溅到大唐的宗谱上,也侵蚀着李隆基这个孩子的心。 让他明白了:要想活得有尊严,命运的利剑,一定要牢牢掌握在自己手中。 青年有为 公元年,武则天迫于压力,釆纳了狄仁杰等一干大臣的谏言,最终决定立三儿子李显为太子,还政于李唐。 与此同时,李旦结束了"摆设皇帝"的尴尬处境,被贬为相王,携大小一干家眷,搬到宫外去居住。 相比于在血腥的朝堂战战兢兢地苟且偷生,这种宁静安适的市井,自由自在的普通生活,才是李隆基梦寐以求的。 不问政事,远离纷争,提笼架鸟,生儿育女,何尝不是一种惬意。 这样悠闲的日子,一晃几年过去了。 公元年,太子李显、相王李旦、太平公主以及张東之等五大臣,联合发动"神龙政变",诛杀了武则天的两位男宠:张昌宗、张易之兄弟,逼迫武则天下台。 于是李显即位,称中宗,大唐光复,重回正统。 然而好景不长。生性懦弱的李显,虽然登上了皇帝的宝座,却昏聩无能。 他的妻子韦后和女儿安乐公主,也想效仿武则天垂帘听政,于是勾结武三思等乱臣贼子,专政乱权,把整个朝廷,搞得乌烟瘴气。 公元70年,为了彻底除掉李显,母女二人合谋,把一个投了毒的馅饼,让中宗吃了,中宗吃完后,便毒发身亡。 唐中宗李显一生中,本该给他爱和关怀的三个女人:母亲、妻子、女儿,最终却都站在了他的对立面上,掌握了他的一生。 李唐江山,又一次风雨飘摇。 公元70年,面对岌岌可危的局面,李隆基和姑姑太平公主密谋,于帝都长安,联手发动宫廷政变。 禁军杀了韦后,安乐公主,上官婉儿等,并彻底剿灭了韦氏集团。 此开卷第一回也。作者自云:曾历过一番梦幻之后,故将真事隐去,而借 通灵说此《石头记》一书也,故曰“甄士隐”云云。但书中所记何事何人?自己又 云:“今风尘碌碌,一事无成,忽念及当日所有之女子:一一细考较去,觉其行止 见识皆出我之上。我堂堂须眉诚不若彼裙钗,我实愧则有馀,悔又无益,大无可如 何之日也。当此日,欲将已往所赖天恩祖德,锦衣纨之时,饫甘餍肥之日,背父 兄教育之恩,负师友规训之德,以致今日一技无成、半生潦倒之罪,编述一集,以 告天下;知我之负罪固多,然闺阁中历历有人,万不可因我之不肖,自护己短,一 并使其泯灭也。所以蓬牖茅椽,绳床瓦灶,并不足妨我襟怀;况那晨风夕月,阶柳 庭花,更觉得润人笔墨。我虽不学无文,又何妨用假语村言敷演出来?亦可使闺阁 昭传。复可破一时之闷,醒同人之目,不亦宜乎?”故曰“贾雨村”云云。更于篇 中间用“梦”“幻”等字,却是此书本旨,兼寓提醒阅者之意。 看官你道此书从何而起?说来虽近荒唐,细玩颇有趣味。却说那女娲氏炼石补 天之时,于大荒山无稽崖炼成高十二丈、见方二十四丈大的顽石三万六千五百零一 块。那娲皇只用了三万六千五百块,单单剩下一块未用,弃在青埂峰下。谁知此石 自经锻炼之后,灵性已通,自去自来,可大可小。因见众石俱得补天,独自己无才 不得入选,遂自怨自愧,日夜悲哀。一日正当嗟悼之际,俄见一僧一道远远而来, 生得骨格不凡,丰神迥异,来到这青埂峰下,席地坐谈。见着这块鲜莹明洁的石头, 且又缩成扇坠一般,甚属可爱。那僧托于掌上,笑道:“形体倒也是个灵物了,只 是没有实在的好处。须得再镌上几个字,使人人见了便知你是件奇物,然后携你到 那昌明隆盛之邦、诗礼簪缨之族、花柳繁华地、温柔富贵乡那里去走一遭。”石头 听了大喜,因问:“不知可镌何字?携到何方?望乞明示。”那僧笑道:“你且莫问, 日后自然明白。”说毕,便袖了,同那道人飘然而去,竟不知投向何方。 又不知过了几世几劫,因有个空空道人访道求仙,从这大荒山无稽崖青埂峰下 经过。忽见一块大石,上面字迹分明,编述历历。空空道人乃从头一看,原来是无 才补天、幻形入世,被那茫茫大士、渺渺真人携入红尘、引登彼岸的一块顽石;上 面叙着堕落之乡、投胎之处,以及家庭琐事、闺阁闲情、诗词谜语,倒还全备。只 是朝代年纪,失落无考。后面又有一偈云: 无才可去补苍天,枉入红尘若许年。 此系身前身后事,倩谁记去作奇传? 空空道人看了一回,晓得这石头有些来历,遂向石头说道:“石兄,你这一段故事, 据你自己说来,有些趣味,故镌写在此,意欲闻世传奇。据我看来:第一件,无朝 代年纪可考;第二件,并无大贤大忠、理朝廷、治风俗的善政,其中只不过几个异 样女子,或情或痴,或小才微善。我纵然抄去,也算不得一种奇书。”石头果然答 道:“我师何必太痴!我想历来野史的朝代,无非假借汉、唐的名色;莫如我这石头 所记不借此套,只按自己的事体情理,反倒新鲜别致。况且那野史中,或讪谤君相, 或贬人妻女,奸淫凶恶,不可胜数;更有一种风月笔墨,其淫秽污臭最易坏人子弟。 至于才子佳人等书,则又开口‘文君’,满篇‘子建’,千部一腔,千人一面,且终 不能不涉淫滥。在作者不过要写出自己的两首情诗艳赋来,故假捏出男女二人名姓; 又必旁添一小人拨乱其间,如戏中的小丑一般。更可厌者,‘之乎者也’,非理即文, 大不近情,自相矛盾。竟不如我这半世亲见亲闻的几个女子,虽不敢说强似前代书 中所有之人,但观其事迹原委,亦可消愁破闷;至于几首歪诗,也可以喷饭供酒。 其间离合悲欢,兴衰际遇,俱是按迹循踪,不敢稍加穿凿,至失其真。只愿世人当 那醉馀睡醒之时,或避事消愁之际,把此一玩,不但是洗旧翻新,却也省了些寿命 筋力,不更去谋虚逐妄了。我师意为如何?” 空空道人听如此说,思忖半晌,将这《石头记》再检阅一遍。因见上面大旨不 过谈情,亦只是实录其事,绝无伤时诲淫之病,方从头至尾抄写回来,闻世传奇。 从此空空道人因空见色,由色生情,传情入色,自色悟空,遂改名情僧,改《石头 记》为《情僧录》。东鲁孔梅溪题曰《风月宝鉴》。后因曹雪芹于悼红轩中,披阅十 载,增删五次,纂成目录,分出章回,又题曰《金陵十二钗》,并题一绝。即此便 是《石头记》的缘起。诗云: 满纸荒唐言,一把辛酸泪。 都云作者痴,谁解其中味! 《石头记》缘起既明,正不知那石头上面记着何人何事?看官请听。按那石上 书云:当日地陷东南,这东南有个姑苏城,城中阊门,最是红尘中一二等富贵风流 之地。这阊门外有个十里街,街内有个仁清巷,巷内有个古庙,因地方狭窄,人皆 呼作“葫芦庙”。庙旁住着一家乡宦,姓甄名费字士隐,嫡妻封氏,性情贤淑,深 明礼义。家中虽不甚富贵,然本地也推他为望族了。因这甄士隐禀性恬淡,不以功 名为念,每日只以观花种竹、酌酒吟诗为乐,倒是神仙一流人物。只是一件不足: 年过半百,膝下无儿,只有一女乳名英莲,年方三岁。 一日炎夏永昼,士隐于书房闲坐,手倦抛书,伏几盹睡,不觉朦胧中走至一处, 不辨是何地方。忽见那厢来了一僧一道,且行且谈。只听道人问道:“你携了此物, 意欲何往?”那僧笑道:“你放心,如今现有一段风流公案正该了结,这一干风流 冤家尚未投胎入世。趁此机会,就将此物夹带于中,使他去经历经历。”那道人道: “原来近日风流冤家又将造劫历世,但不知起于何处,落于何方?”那僧道:“此 事说来好笑。只因当年这个石头,娲皇未用,自己却也落得逍遥自在,各处去游玩。 一日来到警幻仙子处,那仙子知他有些来历,因留他在赤霞宫中,名他为赤霞宫神 瑛侍者。他却常在西方灵河岸上行走,看见那灵河岸上三生石畔有棵绛珠仙草,十 分娇娜可爱,遂日以甘露灌溉,这绛珠草始得久延岁月。后来既受天地精华,复得 甘露滋养,遂脱了草木之胎,幻化人形,仅仅修成女体,终日游于离恨天外,饥餐 秘情果,渴饮灌愁水。只因尚未酬报灌溉之德,故甚至五内郁结着一段缠绵不尽之 意。常说:‘自己受了他雨露之惠,我并无此水可还。他若下世为人,我也同去走 一遭,但把我一生所有的眼泪还他,也还得过了。’因此一事,就勾出多少风流冤 家都要下凡,造历幻缘,那绛珠仙草也在其中。今日这石正该下世,我来特地将他 仍带到警幻仙子案前,给他挂了号,同这些情鬼下凡,一了此案。”那道人道:“果 是好笑,从来不闻有‘还泪’之说。趁此你我何不也下世度脱几个,岂不是一场功 德?”那僧道:“正合吾意。你且同我到警幻仙子宫中将这蠢物交割清楚,待这一 干风流孽鬼下世,你我再去。如今有一半落尘,然犹未全集。”道人道:“既如此, 便随你去来。” 却说甄士隐俱听得明白,遂不禁上前施礼,笑问道:“二位仙师请了。”那僧道 也忙答礼相问。士隐因说道:“适闻仙师所谈因果,实人世罕闻者,但弟子愚拙, 不能洞悉明白。若蒙大开痴顽,备细一闻,弟子洗耳谛听,稍能警省,亦可免沉沦 之苦了。”二仙笑道:“此乃玄机,不可预泄。到那时只不要忘了我二人,便可跳出 火坑矣。”士隐听了,不便再问,因笑道:“玄机固不可泄露,但适云‘蠢物’,不 知为何,或可得见否?”那僧说:“若问此物,倒有一面之缘。”说着取出递与士隐。 士隐接了看时,原来是块鲜明美玉,上面字迹分明,镌着“通灵宝玉”四字,后面 还有几行小字。正欲细看时,那僧便说“已到幻境”,就强从手中夺了去,和那道 人竟过了一座大石牌坊,上面大书四字,乃是“太虚幻境”。两边又有一副对联道: 假作真时真亦假, 无为有处有还无。 士隐意欲也跟着过去,方举步时,忽听一声霹雳若山崩地陷,士隐大叫一声, 定睛看时,只见烈日炎炎,芭蕉冉冉,梦中之事便忘了一半。又见奶母抱了英莲走 来。士隐见女儿越发生得粉装玉琢,乖觉可喜,便伸手接来抱在怀中斗他玩耍一回; 又带至街前,看那过会的热闹。方欲进来时,只见从那边来了一僧一道。那僧癞头 跣足,那道跛足蓬头,疯疯癫癫,挥霍谈笑而至。及到了他门前,看见士隐抱着英 莲,那僧便大哭起来,又向士隐道:“施主,你把这有命无运、累及爹娘之物抱在 怀内作甚!”士隐听了,知是疯话,也不睬他。那僧还说:“舍我罢!舍我罢!”士隐 不耐烦,便抱着女儿转身。才要进去,那僧乃指着他大笑,口内念了四句言词,道 是: 惯养娇生笑你痴,菱花空对雪澌澌。 好防佳节元宵后,便是烟消火灭时。 士隐听得明白,心下犹豫,意欲问他来历。只听道人说道:“你我不必同行,就此 分手,各干营生去罢。三劫后我在北邙山等你,会齐了同往太虚幻境销号。”那僧 道:“最妙,最妙!”说毕,二人一去,再不见个踪影了。 士隐心中此时自忖:这两个人必有来历,很该问他一问,如今后悔却已晚了。 这士隐正在痴想,忽见隔壁葫芦庙内寄居的一个穷儒,姓贾名化、表字时飞、别号 雨村的走来。这贾雨村原系湖州人氏,也是诗书仕宦之族。因他生于末世,父母祖 宗根基已尽,人口衰丧,只剩得他一身一口。在家乡无益,因进京求取功名,再整 基业。自前岁来此,又淹蹇住了,暂寄庙中安身,每日卖文作字为生,故士隐常与 他交接。当下雨村见了士隐,忙施礼陪笑道:“老先生倚门伫望,敢街市上有甚新 闻么?”士隐笑道:“非也。适因小女啼哭,引他出来作耍,正是无聊的很。贾兄 来得正好,请入小斋,彼此俱可消此永昼。”说着便令人送女儿进去,自携了雨村 来至书房中,小童献茶。方谈得三五句话,忽家人飞报:“严老爷来拜。”士隐慌忙 起身谢道:“恕诓驾之罪,且请略坐,弟即来奉陪。”雨村起身也让道:“老先生请 便。晚生乃常造之客,稍候何妨。”说着士隐已出前厅去了。 这里雨村且翻弄诗籍解闷,忽听得窗外有女子嗽声。雨村遂起身往外一看,原 来是一个丫鬟在那里掐花儿,生的仪容不俗,眉目清秀,虽无十分姿色,却也有动 人之处。雨村不觉看得呆了。那甄家丫鬟掐了花儿方欲走时,猛抬头见窗内有人: 敝巾旧服,虽是贫窘,然生得腰圆背厚,面阔口方,更兼剑眉星眼,直鼻方腮。这 丫鬟忙转身回避,心下自想:“这人生的这样雄壮,却又这样褴褛,我家并无这样 贫窘亲友。想他定是主人常说的什么贾雨村了,怪道又说他‘必非久困之人,每每 有意帮助周济他,只是没什么机会。’”如此一想,不免又回头一两次。雨村见他回 头,便以为这女子心中有意于他,遂狂喜不禁,自谓此女子必是个巨眼英豪、风尘 中之知己。一时小童进来,雨村打听得前面留饭,不可久待,遂从夹道中自便门出 去了。士隐待客既散,知雨村已去,便也不去再邀。 一日到了中秋佳节,士隐家宴已毕,又另具一席于书房,自己步月至庙中来邀 雨村。原来雨村自那日见了甄家丫鬟曾回顾他两次,自谓是个知己,便时刻放在心 上。今又正值中秋,不免对月有怀,因而口占五言一律云: 未卜三生愿,频添一段愁。 闷来时敛额,行去几回眸。 自顾风前影,谁堪月下俦? 蟾光如有意,先上玉人头。 雨村吟罢,因又思及平生抱负,苦未逢时,乃又搔首对天长叹,复高吟一联云: 玉在椟中求善价,钗于奁内待时飞。 恰值士隐走来听见,笑道:“雨村兄真抱负不凡也!”雨村忙笑道:“不敢,不 过偶吟前人之句,何期过誉如此。”因问:“老先生何兴至此?”士隐笑道:“今夜 中秋,俗谓团圆之节,想尊兄旅寄僧房,不无寂寥之感。故特具小酌邀兄到敝斋一 饮,不知可纳芹意否?”雨村听了,并不推辞,便笑道:“既蒙谬爱,何敢拂此盛 情。”说着便同士隐复过这边书院中来了。 须臾茶毕,早已设下杯盘,那美酒佳肴自不必说。二人归坐,先是款酌慢饮, 渐次谈至兴浓,不觉飞觥献起来。当时街坊上家家箫管,户户笙歌,当头一轮明 月,飞彩凝辉。二人愈添豪兴,酒到杯干。雨村此时已有七八分酒意,狂兴不禁, 乃对月寓怀,口占一绝云: 时逢三五便团,满把清光护玉栏。 天上一轮才捧出,人间万姓仰头看。 士隐听了大叫:“妙极!弟每谓兄必非久居人下者,今所吟之句,飞腾之兆已见,不 日可接履于云霄之上了。可贺可贺!”乃亲斟一斗为贺。雨村饮干,忽叹道:“非晚 生酒后狂言,若论时尚之学,晚生也或可去充数挂名。只是如今行李路费一概无措, 神京路远,非赖卖字撰文即能到得。”士隐不待说完,便道:“兄何不早言!弟已久 有此意,但每遇兄时并未谈及,故未敢唐突。今既如此,弟虽不才:‘义利’二字 却还识得;且喜明岁正当大比,兄宜作速入都,春闱一捷,方不负兄之所学。其盘 费馀事弟自代为处置,亦不枉兄之谬识矣。”当下即命小童进去速封五十两白银并 两套冬衣,又云:“十九日乃黄道之期,兄可即买舟西上。待雄飞高举,明冬再晤, 岂非大快之事!”雨村收了银衣,不过略谢一语,并不介意,仍是吃酒谈笑。那天 已交三鼓,二人方散。 士隐送雨村去后,回房一觉,直至红日三竿方醒。因思昨夜之事,意欲写荐书 两封与雨村带至都中去,使雨村投谒个仕宦之家为寄身之地。因使人过去请时,那 家人回来说:“和尚说,贾爷今日五鼓已进京去了,也曾留下话与和尚转达老爷, 说:‘读书人不在黄道黑道,总以事理为要,不及面辞了。’”士隐听了,也只得罢 了。 真是闲处光阴易过,倏忽又是元宵佳节。士隐令家人霍启抱了英莲,去看社火 花灯。半夜中霍启因要小解,便将英莲放在一家门槛上坐着。待他小解完了来抱时, 那有英莲的踪影?急的霍启直寻了半夜。至天明不见,那霍启也不敢回来见主人, 便逃往他乡去了。那士隐夫妇见女儿一夜不归,便知有些不好;再使几人去找寻, 回来皆云影响全无。夫妻二人半世只生此女,一旦失去,何等烦恼,因此昼夜啼哭, 几乎不顾性命。 看看一月,士隐已先得病,夫人封氏也因思女构疾,日日请医问卦。不想这日 三月十五,葫芦庙中炸供,那和尚不小心,油锅火逸,便烧着窗纸。此方人家俱用 竹篱木壁,也是劫数应当如此,于是接二连三牵五挂四,将一条街烧得如火焰山一 般。彼时虽有军民来救,那火已成了势了,如何救得下?直烧了一夜方息,也不知 烧了多少人家。只可怜甄家在隔壁,早成了一堆瓦砾场了,只有他夫妇并几个家人 的性命不曾伤了。急的士隐惟跌足长叹而已。与妻子商议,且到田庄上去住。偏值 近年水旱不收,贼盗蜂起,官兵剿捕,田庄上又难以安身,只得将田地都折变了, 携了妻子与两个丫鬟投他岳丈家去。 他岳丈名唤封肃,本贯大如州人氏,虽是务农,家中却还殷实。今见女婿这等 狼狈而来,心中便有些不乐。幸而士隐还有折变田产的银子在身边,拿出来托他随 便置买些房地,以为后日衣食之计,那封肃便半用半赚的,略与他些薄田破屋。士 隐乃读书之人,不惯生理稼穑等事,勉强支持了一二年,越发穷了。封肃见面时, 便说些现成话儿;且人前人后又怨他不会过,只一味好吃懒做。士隐知道了,心中 未免悔恨,再兼上年惊唬,急忿怨痛,暮年之人,那禁得贫病交攻,竟渐渐的露出 了那下世的光景来。 可巧这日拄了拐扎挣到街前散散心时,忽见那边来了一个跛足道人,疯狂落拓, 麻鞋鹑衣,口内念着几句言词道: 世人都晓神仙好,惟有功名忘不了。 古今将相在何方?荒冢一堆草没了。 世人都晓神仙好,只有金银忘不了。 终朝只恨聚无多,及到多时眼闭了。 世人都晓神仙好,只有娇妻忘不了。 君生日日说恩情,君死又随人去了。 世人都晓神仙好,只有儿孙忘不了。 痴心父母古来多,孝顺子孙谁见了? 士隐听了,便迎上来道:“你满口说些什么?只听见些‘好’‘了’‘好’‘了’。”那 道人笑道:“你若果听见‘好’‘了’二字,还算你明白:可知世上万般,好便是了, 了便是好。若不了,便不好;若要好,须是了。我这歌儿便叫《好了歌》。”士隐本 是有夙慧的,一闻此言,心中早已悟彻,因笑道:“且住,待我将你这《好了歌》 注解出来何如?”道人笑道:“你就请解。”士隐乃说道: 陋室空堂,当年笏满床。衰草枯杨,曾为歌舞场。蛛丝儿结满雕粱,绿纱今又 在蓬窗上。说甚么脂正浓、粉正香,如何两鬓又成霜?昨日黄土陇头埋白骨,今宵 红绡帐底卧鸳鸯。 金满箱,银满箱,转眼乞丐人皆谤。正叹他人命不长,那知自己归来丧?训有方, 保不定日后作强梁。择膏粱,谁承望流落在烟花巷!因嫌纱帽小,致使锁枷扛。昨 怜破袄寒,今嫌紫蟒长:乱烘烘你方唱罢我登场,反认他乡是故乡。甚荒唐,到头 来都是“为他人作嫁衣裳”。 那疯跛道人听了,拍掌大笑道:“解得切!解得切!”士隐便说一声“走罢”,将 道人肩上的搭裢抢过来背上,竟不回家,同着疯道人飘飘而去。当下哄动街坊,众 人当作一件新闻传说。封氏闻知此信,哭个死去活来。只得与父亲商议,遣人各处 访寻,那讨音信?无奈何,只得依靠着他父母度日。幸而身边还有两个旧日的丫鬟 伏侍,主仆三人,日夜作些针线,帮着父亲用度。那封肃虽然每日抱怨,也无可奈 何了。 这日那甄家的大丫鬟在门前买线,忽听得街上喝道之声。众人都说:“新太爷 到任了!”丫鬟隐在门内看时,只见军牢快手一对一对过去,俄而大轿内抬着一个 乌帽猩袍的官府来了。那丫鬟倒发了个怔,自思:“这官儿好面善?倒像在那里见过 的。”于是进入房中,也就丢过不在心上。至晚间正待歇息之时,忽听一片声打的 门响,许多人乱嚷,说:“本县太爷的差人来传人问话!”封肃听了,唬得目瞪口呆。 不知有何祸事,且听下回分解。 这次政变,李旦成功复辟,李隆基被正式立为皇太子,史称“唐隆政变”。 公元72年,唐睿宗李旦禅位于李隆基,自己称太上皇,把持朝廷大政。 李隆基,成了最后的赢家,在权力的角逐中脱颖而出,取得了国家的最高统治权。 27岁的他,在长安太极宫登基称帝,开始了长达44年的统治,史称唐玄宗。 太平公主自帮李旦铲除韦氏集团之后,也有些飘飘然,开始图谋不轨,觊觎起万里江山。 这一切,被沉稳老练的李隆基看在眼里,他决定果断出手,先发制人。 73年,李隆基亲自带兵,斩杀了太平公主的党羽。 穷途末路的太平公主,眼见大势已去,最后被李隆基赐死于家中。 在阴森恐怖的权斗阴影里长大的李隆基,看到多少人为了贪婪权力,最终不是灰头土脸,就是人头落地。 也让他明白了,软弱没自信,做事畏手畏脚,必定成为时代的陪葬者。 只有圆通了低调做人的处世哲学,才能深藏不露,静待时机,在瞬息万变的风云中,最终把握机遇,扭转乾坤。 中年淫逸 唐玄宗从小,便看到政局动荡的黑暗面,对社会造成的极大负面影响,所以,从自己走马上任的那天起,就拔乱反正,整顿朝纲,任贤用能,励精图治。 他对内实行改革,对外开疆拓土。逐步取得了政治,经济和社会的空前繁荣与发展,开创了彪炳青史的黄金时代,史称"开元盛世"。 随着时间的推移,养尊处优的李隆基,开始逐渐怠慢朝政,甚至宠信于溜须拍马的奸臣李林甫、杨国忠等,世风开始日下。 公元年,李隆基最宠爱的武惠妃因病死了,失去了心中最爱的人,他一时间抑郁成疾,神形憔悴。 太监高力士看在眼里,急在心中。就劝圣上,为保龙体安康,可到外面去走走,以舒缓压力,排解烦闷。 玄宗听从了高力士的建议,就到华清宫一带去游玩。 儿子寿王李瑁,设宴款待。 为在席间助兴,儿媳杨玉环,在《霓裳羽衣曲》悠扬玄妙的乐声中翩翩起舞。 杨玉环国色天香的姣容,婀娜柔软的体态,百媚一笑的销魂,让找不到新欢的李隆基,一见,便失魂落魄,不能自拔。 此开卷第一回也。作者自云:曾历过一番梦幻之后,故将真事隐去,而借 通灵说此《石头记》一书也,故曰“甄士隐”云云。但书中所记何事何人?自己又 云:“今风尘碌碌,一事无成,忽念及当日所有之女子:一一细考较去,觉其行止 见识皆出我之上。我堂堂须眉诚不若彼裙钗,我实愧则有馀,悔又无益,大无可如 何之日也。当此日,欲将已往所赖天恩祖德,锦衣纨之时,饫甘餍肥之日,背父 兄教育之恩,负师友规训之德,以致今日一技无成、半生潦倒之罪,编述一集,以 告天下;知我之负罪固多,然闺阁中历历有人,万不可因我之不肖,自护己短,一 并使其泯灭也。所以蓬牖茅椽,绳床瓦灶,并不足妨我襟怀;况那晨风夕月,阶柳 庭花,更觉得润人笔墨。我虽不学无文,又何妨用假语村言敷演出来?亦可使闺阁 昭传。复可破一时之闷,醒同人之目,不亦宜乎?”故曰“贾雨村”云云。更于篇 中间用“梦”“幻”等字,却是此书本旨,兼寓提醒阅者之意。 看官你道此书从何而起?说来虽近荒唐,细玩颇有趣味。却说那女娲氏炼石补 天之时,于大荒山无稽崖炼成高十二丈、见方二十四丈大的顽石三万六千五百零一 块。那娲皇只用了三万六千五百块,单单剩下一块未用,弃在青埂峰下。谁知此石 自经锻炼之后,灵性已通,自去自来,可大可小。因见众石俱得补天,独自己无才 不得入选,遂自怨自愧,日夜悲哀。一日正当嗟悼之际,俄见一僧一道远远而来, 生得骨格不凡,丰神迥异,来到这青埂峰下,席地坐谈。见着这块鲜莹明洁的石头, 且又缩成扇坠一般,甚属可爱。那僧托于掌上,笑道:“形体倒也是个灵物了,只 是没有实在的好处。须得再镌上几个字,使人人见了便知你是件奇物,然后携你到 那昌明隆盛之邦、诗礼簪缨之族、花柳繁华地、温柔富贵乡那里去走一遭。”石头 听了大喜,因问:“不知可镌何字?携到何方?望乞明示。”那僧笑道:“你且莫问, 日后自然明白。”说毕,便袖了,同那道人飘然而去,竟不知投向何方。 又不知过了几世几劫,因有个空空道人访道求仙,从这大荒山无稽崖青埂峰下 经过。忽见一块大石,上面字迹分明,编述历历。空空道人乃从头一看,原来是无 才补天、幻形入世,被那茫茫大士、渺渺真人携入红尘、引登彼岸的一块顽石;上 面叙着堕落之乡、投胎之处,以及家庭琐事、闺阁闲情、诗词谜语,倒还全备。只 是朝代年纪,失落无考。后面又有一偈云: 无才可去补苍天,枉入红尘若许年。 此系身前身后事,倩谁记去作奇传? 空空道人看了一回,晓得这石头有些来历,遂向石头说道:“石兄,你这一段故事, 据你自己说来,有些趣味,故镌写在此,意欲闻世传奇。据我看来:第一件,无朝 代年纪可考;第二件,并无大贤大忠、理朝廷、治风俗的善政,其中只不过几个异 样女子,或情或痴,或小才微善。我纵然抄去,也算不得一种奇书。”石头果然答 道:“我师何必太痴!我想历来野史的朝代,无非假借汉、唐的名色;莫如我这石头 所记不借此套,只按自己的事体情理,反倒新鲜别致。况且那野史中,或讪谤君相, 或贬人妻女,奸淫凶恶,不可胜数;更有一种风月笔墨,其淫秽污臭最易坏人子弟。 至于才子佳人等书,则又开口‘文君’,满篇‘子建’,千部一腔,千人一面,且终 不能不涉淫滥。在作者不过要写出自己的两首情诗艳赋来,故假捏出男女二人名姓; 又必旁添一小人拨乱其间,如戏中的小丑一般。更可厌者,‘之乎者也’,非理即文, 大不近情,自相矛盾。竟不如我这半世亲见亲闻的几个女子,虽不敢说强似前代书 中所有之人,但观其事迹原委,亦可消愁破闷;至于几首歪诗,也可以喷饭供酒。 其间离合悲欢,兴衰际遇,俱是按迹循踪,不敢稍加穿凿,至失其真。只愿世人当 那醉馀睡醒之时,或避事消愁之际,把此一玩,不但是洗旧翻新,却也省了些寿命 筋力,不更去谋虚逐妄了。我师意为如何?” 空空道人听如此说,思忖半晌,将这《石头记》再检阅一遍。因见上面大旨不 过谈情,亦只是实录其事,绝无伤时诲淫之病,方从头至尾抄写回来,闻世传奇。 从此空空道人因空见色,由色生情,传情入色,自色悟空,遂改名情僧,改《石头 记》为《情僧录》。东鲁孔梅溪题曰《风月宝鉴》。后因曹雪芹于悼红轩中,披阅十 载,增删五次,纂成目录,分出章回,又题曰《金陵十二钗》,并题一绝。即此便 是《石头记》的缘起。诗云: 满纸荒唐言,一把辛酸泪。 都云作者痴,谁解其中味! 《石头记》缘起既明,正不知那石头上面记着何人何事?看官请听。按那石上 书云:当日地陷东南,这东南有个姑苏城,城中阊门,最是红尘中一二等富贵风流 之地。这阊门外有个十里街,街内有个仁清巷,巷内有个古庙,因地方狭窄,人皆 呼作“葫芦庙”。庙旁住着一家乡宦,姓甄名费字士隐,嫡妻封氏,性情贤淑,深 明礼义。家中虽不甚富贵,然本地也推他为望族了。因这甄士隐禀性恬淡,不以功 名为念,每日只以观花种竹、酌酒吟诗为乐,倒是神仙一流人物。只是一件不足: 年过半百,膝下无儿,只有一女乳名英莲,年方三岁。 一日炎夏永昼,士隐于书房闲坐,手倦抛书,伏几盹睡,不觉朦胧中走至一处, 不辨是何地方。忽见那厢来了一僧一道,且行且谈。只听道人问道:“你携了此物, 意欲何往?”那僧笑道:“你放心,如今现有一段风流公案正该了结,这一干风流 冤家尚未投胎入世。趁此机会,就将此物夹带于中,使他去经历经历。”那道人道: “原来近日风流冤家又将造劫历世,但不知起于何处,落于何方?”那僧道:“此 事说来好笑。只因当年这个石头,娲皇未用,自己却也落得逍遥自在,各处去游玩。 一日来到警幻仙子处,那仙子知他有些来历,因留他在赤霞宫中,名他为赤霞宫神 瑛侍者。他却常在西方灵河岸上行走,看见那灵河岸上三生石畔有棵绛珠仙草,十 分娇娜可爱,遂日以甘露灌溉,这绛珠草始得久延岁月。后来既受天地精华,复得 甘露滋养,遂脱了草木之胎,幻化人形,仅仅修成女体,终日游于离恨天外,饥餐 秘情果,渴饮灌愁水。只因尚未酬报灌溉之德,故甚至五内郁结着一段缠绵不尽之 意。常说:‘自己受了他雨露之惠,我并无此水可还。他若下世为人,我也同去走 一遭,但把我一生所有的眼泪还他,也还得过了。’因此一事,就勾出多少风流冤 家都要下凡,造历幻缘,那绛珠仙草也在其中。今日这石正该下世,我来特地将他 仍带到警幻仙子案前,给他挂了号,同这些情鬼下凡,一了此案。”那道人道:“果 是好笑,从来不闻有‘还泪’之说。趁此你我何不也下世度脱几个,岂不是一场功 德?”那僧道:“正合吾意。你且同我到警幻仙子宫中将这蠢物交割清楚,待这一 干风流孽鬼下世,你我再去。如今有一半落尘,然犹未全集。”道人道:“既如此, 便随你去来。” 却说甄士隐俱听得明白,遂不禁上前施礼,笑问道:“二位仙师请了。”那僧道 也忙答礼相问。士隐因说道:“适闻仙师所谈因果,实人世罕闻者,但弟子愚拙, 不能洞悉明白。若蒙大开痴顽,备细一闻,弟子洗耳谛听,稍能警省,亦可免沉沦 之苦了。”二仙笑道:“此乃玄机,不可预泄。到那时只不要忘了我二人,便可跳出 火坑矣。”士隐听了,不便再问,因笑道:“玄机固不可泄露,但适云‘蠢物’,不 知为何,或可得见否?”那僧说:“若问此物,倒有一面之缘。”说着取出递与士隐。 士隐接了看时,原来是块鲜明美玉,上面字迹分明,镌着“通灵宝玉”四字,后面 还有几行小字。正欲细看时,那僧便说“已到幻境”,就强从手中夺了去,和那道 人竟过了一座大石牌坊,上面大书四字,乃是“太虚幻境”。两边又有一副对联道: 假作真时真亦假, 无为有处有还无。 士隐意欲也跟着过去,方举步时,忽听一声霹雳若山崩地陷,士隐大叫一声, 定睛看时,只见烈日炎炎,芭蕉冉冉,梦中之事便忘了一半。又见奶母抱了英莲走 来。士隐见女儿越发生得粉装玉琢,乖觉可喜,便伸手接来抱在怀中斗他玩耍一回; 又带至街前,看那过会的热闹。方欲进来时,只见从那边来了一僧一道。那僧癞头 跣足,那道跛足蓬头,疯疯癫癫,挥霍谈笑而至。及到了他门前,看见士隐抱着英 莲,那僧便大哭起来,又向士隐道:“施主,你把这有命无运、累及爹娘之物抱在 怀内作甚!”士隐听了,知是疯话,也不睬他。那僧还说:“舍我罢!舍我罢!”士隐 不耐烦,便抱着女儿转身。才要进去,那僧乃指着他大笑,口内念了四句言词,道 是: 惯养娇生笑你痴,菱花空对雪澌澌。 好防佳节元宵后,便是烟消火灭时。 士隐听得明白,心下犹豫,意欲问他来历。只听道人说道:“你我不必同行,就此 分手,各干营生去罢。三劫后我在北邙山等你,会齐了同往太虚幻境销号。”那僧 道:“最妙,最妙!”说毕,二人一去,再不见个踪影了。 士隐心中此时自忖:这两个人必有来历,很该问他一问,如今后悔却已晚了。 这士隐正在痴想,忽见隔壁葫芦庙内寄居的一个穷儒,姓贾名化、表字时飞、别号 雨村的走来。这贾雨村原系湖州人氏,也是诗书仕宦之族。因他生于末世,父母祖 宗根基已尽,人口衰丧,只剩得他一身一口。在家乡无益,因进京求取功名,再整 基业。自前岁来此,又淹蹇住了,暂寄庙中安身,每日卖文作字为生,故士隐常与 他交接。当下雨村见了士隐,忙施礼陪笑道:“老先生倚门伫望,敢街市上有甚新 闻么?”士隐笑道:“非也。适因小女啼哭,引他出来作耍,正是无聊的很。贾兄 来得正好,请入小斋,彼此俱可消此永昼。”说着便令人送女儿进去,自携了雨村 来至书房中,小童献茶。方谈得三五句话,忽家人飞报:“严老爷来拜。”士隐慌忙 起身谢道:“恕诓驾之罪,且请略坐,弟即来奉陪。”雨村起身也让道:“老先生请 便。晚生乃常造之客,稍候何妨。”说着士隐已出前厅去了。 这里雨村且翻弄诗籍解闷,忽听得窗外有女子嗽声。雨村遂起身往外一看,原 来是一个丫鬟在那里掐花儿,生的仪容不俗,眉目清秀,虽无十分姿色,却也有动 人之处。雨村不觉看得呆了。那甄家丫鬟掐了花儿方欲走时,猛抬头见窗内有人: 敝巾旧服,虽是贫窘,然生得腰圆背厚,面阔口方,更兼剑眉星眼,直鼻方腮。这 丫鬟忙转身回避,心下自想:“这人生的这样雄壮,却又这样褴褛,我家并无这样 贫窘亲友。想他定是主人常说的什么贾雨村了,怪道又说他‘必非久困之人,每每 有意帮助周济他,只是没什么机会。’”如此一想,不免又回头一两次。雨村见他回 头,便以为这女子心中有意于他,遂狂喜不禁,自谓此女子必是个巨眼英豪、风尘 中之知己。一时小童进来,雨村打听得前面留饭,不可久待,遂从夹道中自便门出 去了。士隐待客既散,知雨村已去,便也不去再邀。 一日到了中秋佳节,士隐家宴已毕,又另具一席于书房,自己步月至庙中来邀 雨村。原来雨村自那日见了甄家丫鬟曾回顾他两次,自谓是个知己,便时刻放在心 上。今又正值中秋,不免对月有怀,因而口占五言一律云: 未卜三生愿,频添一段愁。 闷来时敛额,行去几回眸。 自顾风前影,谁堪月下俦? 蟾光如有意,先上玉人头。 雨村吟罢,因又思及平生抱负,苦未逢时,乃又搔首对天长叹,复高吟一联云: 玉在椟中求善价,钗于奁内待时飞。 恰值士隐走来听见,笑道:“雨村兄真抱负不凡也!”雨村忙笑道:“不敢,不 过偶吟前人之句,何期过誉如此。”因问:“老先生何兴至此?”士隐笑道:“今夜 中秋,俗谓团圆之节,想尊兄旅寄僧房,不无寂寥之感。故特具小酌邀兄到敝斋一 饮,不知可纳芹意否?”雨村听了,并不推辞,便笑道:“既蒙谬爱,何敢拂此盛 情。”说着便同士隐复过这边书院中来了。 须臾茶毕,早已设下杯盘,那美酒佳肴自不必说。二人归坐,先是款酌慢饮, 渐次谈至兴浓,不觉飞觥献起来。当时街坊上家家箫管,户户笙歌,当头一轮明 月,飞彩凝辉。二人愈添豪兴,酒到杯干。雨村此时已有七八分酒意,狂兴不禁, 乃对月寓怀,口占一绝云: 时逢三五便团,满把清光护玉栏。 天上一轮才捧出,人间万姓仰头看。 士隐听了大叫:“妙极!弟每谓兄必非久居人下者,今所吟之句,飞腾之兆已见,不 日可接履于云霄之上了。可贺可贺!”乃亲斟一斗为贺。雨村饮干,忽叹道:“非晚 生酒后狂言,若论时尚之学,晚生也或可去充数挂名。只是如今行李路费一概无措, 神京路远,非赖卖字撰文即能到得。”士隐不待说完,便道:“兄何不早言!弟已久 有此意,但每遇兄时并未谈及,故未敢唐突。今既如此,弟虽不才:‘义利’二字 却还识得;且喜明岁正当大比,兄宜作速入都,春闱一捷,方不负兄之所学。其盘 费馀事弟自代为处置,亦不枉兄之谬识矣。”当下即命小童进去速封五十两白银并 两套冬衣,又云:“十九日乃黄道之期,兄可即买舟西上。待雄飞高举,明冬再晤, 岂非大快之事!”雨村收了银衣,不过略谢一语,并不介意,仍是吃酒谈笑。那天 已交三鼓,二人方散。 士隐送雨村去后,回房一觉,直至红日三竿方醒。因思昨夜之事,意欲写荐书 两封与雨村带至都中去,使雨村投谒个仕宦之家为寄身之地。因使人过去请时,那 家人回来说:“和尚说,贾爷今日五鼓已进京去了,也曾留下话与和尚转达老爷, 说:‘读书人不在黄道黑道,总以事理为要,不及面辞了。’”士隐听了,也只得罢 了。 真是闲处光阴易过,倏忽又是元宵佳节。士隐令家人霍启抱了英莲,去看社火 花灯。半夜中霍启因要小解,便将英莲放在一家门槛上坐着。待他小解完了来抱时, 那有英莲的踪影?急的霍启直寻了半夜。至天明不见,那霍启也不敢回来见主人, 便逃往他乡去了。那士隐夫妇见女儿一夜不归,便知有些不好;再使几人去找寻, 回来皆云影响全无。夫妻二人半世只生此女,一旦失去,何等烦恼,因此昼夜啼哭, 几乎不顾性命。 看看一月,士隐已先得病,夫人封氏也因思女构疾,日日请医问卦。不想这日 三月十五,葫芦庙中炸供,那和尚不小心,油锅火逸,便烧着窗纸。此方人家俱用 竹篱木壁,也是劫数应当如此,于是接二连三牵五挂四,将一条街烧得如火焰山一 般。彼时虽有军民来救,那火已成了势了,如何救得下?直烧了一夜方息,也不知 烧了多少人家。只可怜甄家在隔壁,早成了一堆瓦砾场了,只有他夫妇并几个家人 的性命不曾伤了。急的士隐惟跌足长叹而已。与妻子商议,且到田庄上去住。偏值 近年水旱不收,贼盗蜂起,官兵剿捕,田庄上又难以安身,只得将田地都折变了, 携了妻子与两个丫鬟投他岳丈家去。 他岳丈名唤封肃,本贯大如州人氏,虽是务农,家中却还殷实。今见女婿这等 狼狈而来,心中便有些不乐。幸而士隐还有折变田产的银子在身边,拿出来托他随 便置买些房地,以为后日衣食之计,那封肃便半用半赚的,略与他些薄田破屋。士 隐乃读书之人,不惯生理稼穑等事,勉强支持了一二年,越发穷了。封肃见面时, 便说些现成话儿;且人前人后又怨他不会过,只一味好吃懒做。士隐知道了,心中 未免悔恨,再兼上年惊唬,急忿怨痛,暮年之人,那禁得贫病交攻,竟渐渐的露出 了那下世的光景来。 可巧这日拄了拐扎挣到街前散散心时,忽见那边来了一个跛足道人,疯狂落拓, 麻鞋鹑衣,口内念着几句言词道: 世人都晓神仙好,惟有功名忘不了。 古今将相在何方?荒冢一堆草没了。 世人都晓神仙好,只有金银忘不了。 终朝只恨聚无多,及到多时眼闭了。 世人都晓神仙好,只有娇妻忘不了。 君生日日说恩情,君死又随人去了。 世人都晓神仙好,只有儿孙忘不了。 痴心父母古来多,孝顺子孙谁见了? 士隐听了,便迎上来道:“你满口说些什么?只听见些‘好’‘了’‘好’‘了’。”那 道人笑道:“你若果听见‘好’‘了’二字,还算你明白:可知世上万般,好便是了, 了便是好。若不了,便不好;若要好,须是了。我这歌儿便叫《好了歌》。”士隐本 是有夙慧的,一闻此言,心中早已悟彻,因笑道:“且住,待我将你这《好了歌》 注解出来何如?”道人笑道:“你就请解。”士隐乃说道: 陋室空堂,当年笏满床。衰草枯杨,曾为歌舞场。蛛丝儿结满雕粱,绿纱今又 在蓬窗上。说甚么脂正浓、粉正香,如何两鬓又成霜?昨日黄土陇头埋白骨,今宵 红绡帐底卧鸳鸯。 金满箱,银满箱,转眼乞丐人皆谤。正叹他人命不长,那知自己归来丧?训有方, 保不定日后作强梁。择膏粱,谁承望流落在烟花巷!因嫌纱帽小,致使锁枷扛。昨 怜破袄寒,今嫌紫蟒长:乱烘烘你方唱罢我登场,反认他乡是故乡。甚荒唐,到头 来都是“为他人作嫁衣裳”。 那疯跛道人听了,拍掌大笑道:“解得切!解得切!”士隐便说一声“走罢”,将 道人肩上的搭裢抢过来背上,竟不回家,同着疯道人飘飘而去。当下哄动街坊,众 人当作一件新闻传说。封氏闻知此信,哭个死去活来。只得与父亲商议,遣人各处 访寻,那讨音信?无奈何,只得依靠着他父母度日。幸而身边还有两个旧日的丫鬟 伏侍,主仆三人,日夜作些针线,帮着父亲用度。那封肃虽然每日抱怨,也无可奈 何了。 这日那甄家的大丫鬟在门前买线,忽听得街上喝道之声。众人都说:“新太爷 到任了!”丫鬟隐在门内看时,只见军牢快手一对一对过去,俄而大轿内抬着一个 乌帽猩袍的官府来了。那丫鬟倒发了个怔,自思:“这官儿好面善?倒像在那里见过 的。”于是进入房中,也就丢过不在心上。至晚间正待歇息之时,忽听一片声打的 门响,许多人乱嚷,说:“本县太爷的差人来传人问话!”封肃听了,唬得目瞪口呆。 不知有何祸事,且听下回分解。 欲占为己有,但老爸夺儿子老婆这事,有悖常伦,好说不好听。 善于察言观色的太监高力士,把这一切看在眼里,对皇上说:万岁,咱不能明修栈道,唯有暗渡陈仓。 于是李隆基依计下旨,以给母亲窦太后祈福为名,把杨玉环送去当道姑,来实现自己不可告人的目地。 五年过后,杨玉环身份逆转,从儿媳成了贵妃。 善歌舞,通音律的杨玉环,深得李隆基的欢心。 从此,他疏于政事,纵情享乐,整日与嫔妃们花天酒地,吃喝玩乐。 朝廷事务,交由杨国忠处理。而杨国忠,更是利用职务之使,横征暴敛,独断专权,不可一世。 没有自律的人,往往会在灯红酒绿中迷失自我。忘了当初的不堪和伤害,而沉沦了今日的碌碌无为。 曾经那个受尽屈辱,饱经磨难的意气少年,在岁月的声色犬马中,慢慢忘了初心。 晚年悲凉 常言道:乐极生悲。 因果有轮回,苍天饶过谁? 天宝年间,渔阳节度使的胡人安禄山,与奸相杨国忠内外勾结,兴兵侵犯中原,史称"安史之乱"。 叛军一路进犯长安。朝内无人可用的李隆基惊恐万分,就带着杨贵妃仓惶出逃。 在南下西蜀的马嵬坡,六军哗变,杀死了杨国忠,并一齐狂呼"处死杨贵妃"。 深知大势已去的李隆基,虽心有万般留恋与不舍,也无力回天。 他赐给贵妃白绫三尺,让高力士把她缢死在佛堂前的一棵梨树上。 碾压群芳,集三千宠爱于一身的美人,终在政治的风烟中,化作一缕香魂。 时年,贵妃仅38岁。 贵妃死后,唐玄宗极度伤心。他所期待的至死不渝的爱情,完全葬送在自己酿成的政治悲剧之中了。 成也萧何,败也萧何。 是自己亲手开创了"开元盛世",又亲自把大唐的辉煌白白葬送。 国不可一日无君。 公元年七月十二日,逃到朔方的太子李亨,在宦官李辅国和众将士的拥护下,在灵武即帝位,即唐肃宗。 等李隆基平定战乱,回到长安,已是物是人非,江山易主。 此开卷第一回也。作者自云:曾历过一番梦幻之后,故将真事隐去,而借 通灵说此《石头记》一书也,故曰“甄士隐”云云。但书中所记何事何人?自己又 云:“今风尘碌碌,一事无成,忽念及当日所有之女子:一一细考较去,觉其行止 见识皆出我之上。我堂堂须眉诚不若彼裙钗,我实愧则有馀,悔又无益,大无可如 何之日也。当此日,欲将已往所赖天恩祖德,锦衣纨之时,饫甘餍肥之日,背父 兄教育之恩,负师友规训之德,以致今日一技无成、半生潦倒之罪,编述一集,以 告天下;知我之负罪固多,然闺阁中历历有人,万不可因我之不肖,自护己短,一 并使其泯灭也。所以蓬牖茅椽,绳床瓦灶,并不足妨我襟怀;况那晨风夕月,阶柳 庭花,更觉得润人笔墨。我虽不学无文,又何妨用假语村言敷演出来?亦可使闺阁 昭传。复可破一时之闷,醒同人之目,不亦宜乎?”故曰“贾雨村”云云。更于篇 中间用“梦”“幻”等字,却是此书本旨,兼寓提醒阅者之意。 看官你道此书从何而起?说来虽近荒唐,细玩颇有趣味。却说那女娲氏炼石补 天之时,于大荒山无稽崖炼成高十二丈、见方二十四丈大的顽石三万六千五百零一 块。那娲皇只用了三万六千五百块,单单剩下一块未用,弃在青埂峰下。谁知此石 自经锻炼之后,灵性已通,自去自来,可大可小。因见众石俱得补天,独自己无才 不得入选,遂自怨自愧,日夜悲哀。一日正当嗟悼之际,俄见一僧一道远远而来, 生得骨格不凡,丰神迥异,来到这青埂峰下,席地坐谈。见着这块鲜莹明洁的石头, 且又缩成扇坠一般,甚属可爱。那僧托于掌上,笑道:“形体倒也是个灵物了,只 是没有实在的好处。须得再镌上几个字,使人人见了便知你是件奇物,然后携你到 那昌明隆盛之邦、诗礼簪缨之族、花柳繁华地、温柔富贵乡那里去走一遭。”石头 听了大喜,因问:“不知可镌何字?携到何方?望乞明示。”那僧笑道:“你且莫问, 日后自然明白。”说毕,便袖了,同那道人飘然而去,竟不知投向何方。 又不知过了几世几劫,因有个空空道人访道求仙,从这大荒山无稽崖青埂峰下 经过。忽见一块大石,上面字迹分明,编述历历。空空道人乃从头一看,原来是无 才补天、幻形入世,被那茫茫大士、渺渺真人携入红尘、引登彼岸的一块顽石;上 面叙着堕落之乡、投胎之处,以及家庭琐事、闺阁闲情、诗词谜语,倒还全备。只 是朝代年纪,失落无考。后面又有一偈云: 无才可去补苍天,枉入红尘若许年。 此系身前身后事,倩谁记去作奇传? 空空道人看了一回,晓得这石头有些来历,遂向石头说道:“石兄,你这一段故事, 据你自己说来,有些趣味,故镌写在此,意欲闻世传奇。据我看来:第一件,无朝 代年纪可考;第二件,并无大贤大忠、理朝廷、治风俗的善政,其中只不过几个异 样女子,或情或痴,或小才微善。我纵然抄去,也算不得一种奇书。”石头果然答 道:“我师何必太痴!我想历来野史的朝代,无非假借汉、唐的名色;莫如我这石头 所记不借此套,只按自己的事体情理,反倒新鲜别致。况且那野史中,或讪谤君相, 或贬人妻女,奸淫凶恶,不可胜数;更有一种风月笔墨,其淫秽污臭最易坏人子弟。 至于才子佳人等书,则又开口‘文君’,满篇‘子建’,千部一腔,千人一面,且终 不能不涉淫滥。在作者不过要写出自己的两首情诗艳赋来,故假捏出男女二人名姓; 又必旁添一小人拨乱其间,如戏中的小丑一般。更可厌者,‘之乎者也’,非理即文, 大不近情,自相矛盾。竟不如我这半世亲见亲闻的几个女子,虽不敢说强似前代书 中所有之人,但观其事迹原委,亦可消愁破闷;至于几首歪诗,也可以喷饭供酒。 其间离合悲欢,兴衰际遇,俱是按迹循踪,不敢稍加穿凿,至失其真。只愿世人当 那醉馀睡醒之时,或避事消愁之际,把此一玩,不但是洗旧翻新,却也省了些寿命 筋力,不更去谋虚逐妄了。我师意为如何?” 空空道人听如此说,思忖半晌,将这《石头记》再检阅一遍。因见上面大旨不 过谈情,亦只是实录其事,绝无伤时诲淫之病,方从头至尾抄写回来,闻世传奇。 从此空空道人因空见色,由色生情,传情入色,自色悟空,遂改名情僧,改《石头 记》为《情僧录》。东鲁孔梅溪题曰《风月宝鉴》。后因曹雪芹于悼红轩中,披阅十 载,增删五次,纂成目录,分出章回,又题曰《金陵十二钗》,并题一绝。即此便 是《石头记》的缘起。诗云: 满纸荒唐言,一把辛酸泪。 都云作者痴,谁解其中味! 《石头记》缘起既明,正不知那石头上面记着何人何事?看官请听。按那石上 书云:当日地陷东南,这东南有个姑苏城,城中阊门,最是红尘中一二等富贵风流 之地。这阊门外有个十里街,街内有个仁清巷,巷内有个古庙,因地方狭窄,人皆 呼作“葫芦庙”。庙旁住着一家乡宦,姓甄名费字士隐,嫡妻封氏,性情贤淑,深 明礼义。家中虽不甚富贵,然本地也推他为望族了。因这甄士隐禀性恬淡,不以功 名为念,每日只以观花种竹、酌酒吟诗为乐,倒是神仙一流人物。只是一件不足: 年过半百,膝下无儿,只有一女乳名英莲,年方三岁。 一日炎夏永昼,士隐于书房闲坐,手倦抛书,伏几盹睡,不觉朦胧中走至一处, 不辨是何地方。忽见那厢来了一僧一道,且行且谈。只听道人问道:“你携了此物, 意欲何往?”那僧笑道:“你放心,如今现有一段风流公案正该了结,这一干风流 冤家尚未投胎入世。趁此机会,就将此物夹带于中,使他去经历经历。”那道人道: “原来近日风流冤家又将造劫历世,但不知起于何处,落于何方?”那僧道:“此 事说来好笑。只因当年这个石头,娲皇未用,自己却也落得逍遥自在,各处去游玩。 一日来到警幻仙子处,那仙子知他有些来历,因留他在赤霞宫中,名他为赤霞宫神 瑛侍者。他却常在西方灵河岸上行走,看见那灵河岸上三生石畔有棵绛珠仙草,十 分娇娜可爱,遂日以甘露灌溉,这绛珠草始得久延岁月。后来既受天地精华,复得 甘露滋养,遂脱了草木之胎,幻化人形,仅仅修成女体,终日游于离恨天外,饥餐 秘情果,渴饮灌愁水。只因尚未酬报灌溉之德,故甚至五内郁结着一段缠绵不尽之 意。常说:‘自己受了他雨露之惠,我并无此水可还。他若下世为人,我也同去走 一遭,但把我一生所有的眼泪还他,也还得过了。’因此一事,就勾出多少风流冤 家都要下凡,造历幻缘,那绛珠仙草也在其中。今日这石正该下世,我来特地将他 仍带到警幻仙子案前,给他挂了号,同这些情鬼下凡,一了此案。”那道人道:“果 是好笑,从来不闻有‘还泪’之说。趁此你我何不也下世度脱几个,岂不是一场功 德?”那僧道:“正合吾意。你且同我到警幻仙子宫中将这蠢物交割清楚,待这一 干风流孽鬼下世,你我再去。如今有一半落尘,然犹未全集。”道人道:“既如此, 便随你去来。” 却说甄士隐俱听得明白,遂不禁上前施礼,笑问道:“二位仙师请了。”那僧道 也忙答礼相问。士隐因说道:“适闻仙师所谈因果,实人世罕闻者,但弟子愚拙, 不能洞悉明白。若蒙大开痴顽,备细一闻,弟子洗耳谛听,稍能警省,亦可免沉沦 之苦了。”二仙笑道:“此乃玄机,不可预泄。到那时只不要忘了我二人,便可跳出 火坑矣。”士隐听了,不便再问,因笑道:“玄机固不可泄露,但适云‘蠢物’,不 知为何,或可得见否?”那僧说:“若问此物,倒有一面之缘。”说着取出递与士隐。 士隐接了看时,原来是块鲜明美玉,上面字迹分明,镌着“通灵宝玉”四字,后面 还有几行小字。正欲细看时,那僧便说“已到幻境”,就强从手中夺了去,和那道 人竟过了一座大石牌坊,上面大书四字,乃是“太虚幻境”。两边又有一副对联道: 假作真时真亦假, 无为有处有还无。 士隐意欲也跟着过去,方举步时,忽听一声霹雳若山崩地陷,士隐大叫一声, 定睛看时,只见烈日炎炎,芭蕉冉冉,梦中之事便忘了一半。又见奶母抱了英莲走 来。士隐见女儿越发生得粉装玉琢,乖觉可喜,便伸手接来抱在怀中斗他玩耍一回; 又带至街前,看那过会的热闹。方欲进来时,只见从那边来了一僧一道。那僧癞头 跣足,那道跛足蓬头,疯疯癫癫,挥霍谈笑而至。及到了他门前,看见士隐抱着英 莲,那僧便大哭起来,又向士隐道:“施主,你把这有命无运、累及爹娘之物抱在 怀内作甚!”士隐听了,知是疯话,也不睬他。那僧还说:“舍我罢!舍我罢!”士隐 不耐烦,便抱着女儿转身。才要进去,那僧乃指着他大笑,口内念了四句言词,道 是: 惯养娇生笑你痴,菱花空对雪澌澌。 好防佳节元宵后,便是烟消火灭时。 士隐听得明白,心下犹豫,意欲问他来历。只听道人说道:“你我不必同行,就此 分手,各干营生去罢。三劫后我在北邙山等你,会齐了同往太虚幻境销号。”那僧 道:“最妙,最妙!”说毕,二人一去,再不见个踪影了。 士隐心中此时自忖:这两个人必有来历,很该问他一问,如今后悔却已晚了。 这士隐正在痴想,忽见隔壁葫芦庙内寄居的一个穷儒,姓贾名化、表字时飞、别号 雨村的走来。这贾雨村原系湖州人氏,也是诗书仕宦之族。因他生于末世,父母祖 宗根基已尽,人口衰丧,只剩得他一身一口。在家乡无益,因进京求取功名,再整 基业。自前岁来此,又淹蹇住了,暂寄庙中安身,每日卖文作字为生,故士隐常与 他交接。当下雨村见了士隐,忙施礼陪笑道:“老先生倚门伫望,敢街市上有甚新 闻么?”士隐笑道:“非也。适因小女啼哭,引他出来作耍,正是无聊的很。贾兄 来得正好,请入小斋,彼此俱可消此永昼。”说着便令人送女儿进去,自携了雨村 来至书房中,小童献茶。方谈得三五句话,忽家人飞报:“严老爷来拜。”士隐慌忙 起身谢道:“恕诓驾之罪,且请略坐,弟即来奉陪。”雨村起身也让道:“老先生请 便。晚生乃常造之客,稍候何妨。”说着士隐已出前厅去了。 这里雨村且翻弄诗籍解闷,忽听得窗外有女子嗽声。雨村遂起身往外一看,原 来是一个丫鬟在那里掐花儿,生的仪容不俗,眉目清秀,虽无十分姿色,却也有动 人之处。雨村不觉看得呆了。那甄家丫鬟掐了花儿方欲走时,猛抬头见窗内有人: 敝巾旧服,虽是贫窘,然生得腰圆背厚,面阔口方,更兼剑眉星眼,直鼻方腮。这 丫鬟忙转身回避,心下自想:“这人生的这样雄壮,却又这样褴褛,我家并无这样 贫窘亲友。想他定是主人常说的什么贾雨村了,怪道又说他‘必非久困之人,每每 有意帮助周济他,只是没什么机会。’”如此一想,不免又回头一两次。雨村见他回 头,便以为这女子心中有意于他,遂狂喜不禁,自谓此女子必是个巨眼英豪、风尘 中之知己。一时小童进来,雨村打听得前面留饭,不可久待,遂从夹道中自便门出 去了。士隐待客既散,知雨村已去,便也不去再邀。 一日到了中秋佳节,士隐家宴已毕,又另具一席于书房,自己步月至庙中来邀 雨村。原来雨村自那日见了甄家丫鬟曾回顾他两次,自谓是个知己,便时刻放在心 上。今又正值中秋,不免对月有怀,因而口占五言一律云: 未卜三生愿,频添一段愁。 闷来时敛额,行去几回眸。 自顾风前影,谁堪月下俦? 蟾光如有意,先上玉人头。 雨村吟罢,因又思及平生抱负,苦未逢时,乃又搔首对天长叹,复高吟一联云: 玉在椟中求善价,钗于奁内待时飞。 恰值士隐走来听见,笑道:“雨村兄真抱负不凡也!”雨村忙笑道:“不敢,不 过偶吟前人之句,何期过誉如此。”因问:“老先生何兴至此?”士隐笑道:“今夜 中秋,俗谓团圆之节,想尊兄旅寄僧房,不无寂寥之感。故特具小酌邀兄到敝斋一 饮,不知可纳芹意否?”雨村听了,并不推辞,便笑道:“既蒙谬爱,何敢拂此盛 情。”说着便同士隐复过这边书院中来了。 须臾茶毕,早已设下杯盘,那美酒佳肴自不必说。二人归坐,先是款酌慢饮, 渐次谈至兴浓,不觉飞觥献起来。当时街坊上家家箫管,户户笙歌,当头一轮明 月,飞彩凝辉。二人愈添豪兴,酒到杯干。雨村此时已有七八分酒意,狂兴不禁, 乃对月寓怀,口占一绝云: 时逢三五便团,满把清光护玉栏。 天上一轮才捧出,人间万姓仰头看。 士隐听了大叫:“妙极!弟每谓兄必非久居人下者,今所吟之句,飞腾之兆已见,不 日可接履于云霄之上了。可贺可贺!”乃亲斟一斗为贺。雨村饮干,忽叹道:“非晚 生酒后狂言,若论时尚之学,晚生也或可去充数挂名。只是如今行李路费一概无措, 神京路远,非赖卖字撰文即能到得。”士隐不待说完,便道:“兄何不早言!弟已久 有此意,但每遇兄时并未谈及,故未敢唐突。今既如此,弟虽不才:‘义利’二字 却还识得;且喜明岁正当大比,兄宜作速入都,春闱一捷,方不负兄之所学。其盘 费馀事弟自代为处置,亦不枉兄之谬识矣。”当下即命小童进去速封五十两白银并 两套冬衣,又云:“十九日乃黄道之期,兄可即买舟西上。待雄飞高举,明冬再晤, 岂非大快之事!”雨村收了银衣,不过略谢一语,并不介意,仍是吃酒谈笑。那天 已交三鼓,二人方散。 士隐送雨村去后,回房一觉,直至红日三竿方醒。因思昨夜之事,意欲写荐书 两封与雨村带至都中去,使雨村投谒个仕宦之家为寄身之地。因使人过去请时,那 家人回来说:“和尚说,贾爷今日五鼓已进京去了,也曾留下话与和尚转达老爷, 说:‘读书人不在黄道黑道,总以事理为要,不及面辞了。’”士隐听了,也只得罢 了。 真是闲处光阴易过,倏忽又是元宵佳节。士隐令家人霍启抱了英莲,去看社火 花灯。半夜中霍启因要小解,便将英莲放在一家门槛上坐着。待他小解完了来抱时, 那有英莲的踪影?急的霍启直寻了半夜。至天明不见,那霍启也不敢回来见主人, 便逃往他乡去了。那士隐夫妇见女儿一夜不归,便知有些不好;再使几人去找寻, 回来皆云影响全无。夫妻二人半世只生此女,一旦失去,何等烦恼,因此昼夜啼哭, 几乎不顾性命。 看看一月,士隐已先得病,夫人封氏也因思女构疾,日日请医问卦。不想这日 三月十五,葫芦庙中炸供,那和尚不小心,油锅火逸,便烧着窗纸。此方人家俱用 竹篱木壁,也是劫数应当如此,于是接二连三牵五挂四,将一条街烧得如火焰山一 般。彼时虽有军民来救,那火已成了势了,如何救得下?直烧了一夜方息,也不知 烧了多少人家。只可怜甄家在隔壁,早成了一堆瓦砾场了,只有他夫妇并几个家人 的性命不曾伤了。急的士隐惟跌足长叹而已。与妻子商议,且到田庄上去住。偏值 近年水旱不收,贼盗蜂起,官兵剿捕,田庄上又难以安身,只得将田地都折变了, 携了妻子与两个丫鬟投他岳丈家去。 他岳丈名唤封肃,本贯大如州人氏,虽是务农,家中却还殷实。今见女婿这等 狼狈而来,心中便有些不乐。幸而士隐还有折变田产的银子在身边,拿出来托他随 便置买些房地,以为后日衣食之计,那封肃便半用半赚的,略与他些薄田破屋。士 隐乃读书之人,不惯生理稼穑等事,勉强支持了一二年,越发穷了。封肃见面时, 便说些现成话儿;且人前人后又怨他不会过,只一味好吃懒做。士隐知道了,心中 未免悔恨,再兼上年惊唬,急忿怨痛,暮年之人,那禁得贫病交攻,竟渐渐的露出 了那下世的光景来。 可巧这日拄了拐扎挣到街前散散心时,忽见那边来了一个跛足道人,疯狂落拓, 麻鞋鹑衣,口内念着几句言词道: 世人都晓神仙好,惟有功名忘不了。 古今将相在何方?荒冢一堆草没了。 世人都晓神仙好,只有金银忘不了。 终朝只恨聚无多,及到多时眼闭了。 世人都晓神仙好,只有娇妻忘不了。 君生日日说恩情,君死又随人去了。 世人都晓神仙好,只有儿孙忘不了。 痴心父母古来多,孝顺子孙谁见了? 士隐听了,便迎上来道:“你满口说些什么?只听见些‘好’‘了’‘好’‘了’。”那 道人笑道:“你若果听见‘好’‘了’二字,还算你明白:可知世上万般,好便是了, 了便是好。若不了,便不好;若要好,须是了。我这歌儿便叫《好了歌》。”士隐本 是有夙慧的,一闻此言,心中早已悟彻,因笑道:“且住,待我将你这《好了歌》 注解出来何如?”道人笑道:“你就请解。”士隐乃说道: 陋室空堂,当年笏满床。衰草枯杨,曾为歌舞场。蛛丝儿结满雕粱,绿纱今又 在蓬窗上。说甚么脂正浓、粉正香,如何两鬓又成霜?昨日黄土陇头埋白骨,今宵 红绡帐底卧鸳鸯。 金满箱,银满箱,转眼乞丐人皆谤。正叹他人命不长,那知自己归来丧?训有方, 保不定日后作强梁。择膏粱,谁承望流落在烟花巷!因嫌纱帽小,致使锁枷扛。昨 怜破袄寒,今嫌紫蟒长:乱烘烘你方唱罢我登场,反认他乡是故乡。甚荒唐,到头 来都是“为他人作嫁衣裳”。 那疯跛道人听了,拍掌大笑道:“解得切!解得切!”士隐便说一声“走罢”,将 道人肩上的搭裢抢过来背上,竟不回家,同着疯道人飘飘而去。当下哄动街坊,众 人当作一件新闻传说。封氏闻知此信,哭个死去活来。只得与父亲商议,遣人各处 访寻,那讨音信?无奈何,只得依靠着他父母度日。幸而身边还有两个旧日的丫鬟 伏侍,主仆三人,日夜作些针线,帮着父亲用度。那封肃虽然每日抱怨,也无可奈 何了。 这日那甄家的大丫鬟在门前买线,忽听得街上喝道之声。众人都说:“新太爷 到任了!”丫鬟隐在门内看时,只见军牢快手一对一对过去,俄而大轿内抬着一个 乌帽猩袍的官府来了。那丫鬟倒发了个怔,自思:“这官儿好面善?倒像在那里见过 的。”于是进入房中,也就丢过不在心上。至晚间正待歇息之时,忽听一片声打的 门响,许多人乱嚷,说:“本县太爷的差人来传人问话!”封肃听了,唬得目瞪口呆。 不知有何祸事,且听下回分解。 这时的唐玄宗,虽被儿子尊为太上皇,身边的亲信,只剩陈玄礼和高力士两个贴心的侍从。 不久,李辅国私下窜掇李亨,纼高力士戴上了谋逆的罪名,流放外地;而陈玄礼,被革职返乡。 唐玄宗晚年,只剩下自己一人形单影只,好不凄惨。 回想自己当年金戈铁马,何等荣耀,如今囚于一隅,何等悲凉。最后怀着对贵妃的缠绵情意,于长安神龙殿忧郁而死,享年78岁。 命运无常,一代聪慧无比,享尽荣华富贵与无上权力的旷世明主,在政治斗争中,虽极尽手段,终难逃厄运,想来不禁令人唏嘘。 文章转自网络,版权归原作者所有,侵权请告知删除。 现代人有太多烦恼、痛苦和压力而大多数人都习惯 将情感埋在心底 本平台特设“倾吐心事”专区 专业情绪疏导,为你解压 ▽ 婚姻问题/工作压力/家庭矛盾 人生困惑/学业烦恼/自我成长 那些难捱的委屈,沉默的心事 别再憋在心里 这次,我们陪你一起度过 预览时标签不可点收录于话题#个上一篇下一篇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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