老辈黄县人有点地域优越感，称逃荒而来的人为“西莱子”，这称呼多少带些瞧不起人的意思。

乡邻“张西莱子”，年近九十岁，孤身一人，最大嗜好就是喝小酒、品美食。喝到七成就开始絮叨，话题只有一个，那就是现在的东西都不如过去的东西好：猪是催肥的，肉不香；鱼虾螃蟹是水池里养的，没鲜味，连腥味都少；西红柿，个头大，可没有以前的柿子味……喝到双目通红时，便会说他的大黑鱼如何好吃，然后唾沫四溅，不厌其烦地把大黑鱼好吃的做法重复一遍。

这大黑鱼究竟是怎么回事呢？

原来，“张西莱子”是上世纪60年代初从内地来的，原本想闯关东，瞅见茫茫无际的大海，还没登船就晕得天昏地暗。他不敢走了，于是落脚当地。

苦于日子过得不宽裕，他便经常到海边转悠，看到被海浪打上来的小虾小鱼就捡起来，回家煮熟吃掉。

一天，他捡到一条大黑鱼，鱼身发黑，滑溜溜的，鱼头撞烂了，看不出模样。经过他多次酒后描述，大家都猜“大黑鱼”很可能是海狗、海猪之类的海兽。

“张西莱子”连抱带扛，终于把大黑鱼弄到了家，迫不及待剁下一块大鱼肉放进锅里，添水，放上葱段、姜块儿，烧火。半个多小时后，锅里冒出一种说不出来的气味。他用筷子捅捅，感觉差不多熟了，就放上盐，把鱼肉铲进土盆中。刚开吃，还没咀嚼，他就哇地一口吐了，极腥，难以下咽。

整整一锅大黑鱼肉，眼看着没法吃，急得“张西莱子”团团转，得想法子把它弄好吃了啊。

他把剩下的大黑鱼切成块，在锅里煮一会儿，捞出沥水，锅烧干，锅底抹点平日里舍不得吃的花生油，翻炒鱼肉，撒上剁碎的干红辣椒、盐等调料，再添水，煮一段时间，捞出来挂在阴凉处风干。

据“张西莱子”酒后讲，这样做出来的大黑鱼肉有两种吃法：一是干嚼，用牙撕咬着吃，耐嚼，满口生香，再喝一口老白干，那滋味绝了；另一种吃法，把风干后的鱼肉上锅熥一下，趁热蘸着蒜泥吃，满嘴香辣，过瘾。

有人问，那鱼肉到底什么味呢？“张西莱子”讲，像牛肉又不像牛肉，像熏鱼干又不像熏鱼干，反正就是好吃。每到此时，他都差不多醉了。

一次，我趁他头脑清醒的时候问：“你做的大黑鱼真有那么好吃吗？”他苦笑着摇头说：“孩子，你听过《珍珠翡翠白玉汤》那段相声吗？”我恍然大悟，珍珠翡翠白玉汤，用的是菜下脚料，白菜帮子、菠菜叶子、豆腐还得是馊的……（富周）

来源

烟台晚报